蕤宾二十一

我蛮夷也!主页封面是凯西太太的羊祜

狐狸精的自我修养

*其实全文就是在写瓜殴打空气这件事


太元年后半截的王法护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前半生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殴打空气。


如果他能以现在的意识回到二十年之前,一定会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傻x,明明只是一只毛还没长好的小狐狸,却要执着地跳出来装大尾巴精。而实际上真正修炼到家的狐狸精都是把尾巴藏起来的。


不过如果把时间轴再往前拨一点,回到他丧父的那个节点上:来吊唁的宾客,在他的视角里,只是一对又一对来来去去的腿——这绝对不是在黑他矮,而是幼童在失去最直接的荫庇后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但是他母亲把他推出去,让他抬起头看着那些人。“你是你父亲的儿子,是你祖父最出色的一个儿子的继承人。”她总是这么强调,“永远不要让人觉得你可怜。”


然而这又能如何呢?他出生的时候,正逢他父亲被相王从中书省提溜出去,搅进与权臣旷日持久的撕逼里。在吴郡的时候,他父亲一边装修房子一边开玩笑说已去世的祖父绝对想不到自己一家子怆鬼如今也和南士做起邻居来了,当然如果最后能把这里当做角巾归第之所也不错。然后他就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终其一生他都没能摆脱父辈的阴影,不管是恩泽还是尚未达到的期望。


后来王珣总觉得母亲某种程度上和那位把俘虏绑在外边淋雨的远房舅舅很像。她似乎一直想证明当年“王与马共天下”的主角之一的后嗣迟早有一天会重新给家族带来荣耀,以前是她的良人,现在是她的儿子。为此她甚至不惜让她的儿子从心理上变成了一个有点“危险”的工作狂。


直到有一纸绝婚书劈头砸向了这种异常的热情。


家里蹲的那几年,王珣慢慢从一开始那种愤愤不平的状态里平复下来。没关系,他想,反正自己还年轻,还等得起……然而果真如此吗?


他祖父的两个弟弟都没活到过江,六个儿子里有四个都没活到不惑,而短时间内还看不到那个人挂掉的迹象。他以为他已经过了后世称之为“中二期”的阶段,自以为冷静地用抗命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实际上只是在殴打空气而已。让他感到愤懑的对象甚至忙到没工夫看他自导自演。


于是,这种心情终于在听到那个人死讯的一刻达到了峰值:你不见我,那我就是硬闯,也要站到你面前——所谓精神胜利法是也。


他意识到这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中二表现是在重回中枢之后。无数个思考怎么能不带脏话地写工作报告的夜晚,那个人的魂魄都在光与影的交界处静静地望着他——或者这仍然只是他的臆想——他站在末世代的岔路口,终究还是把自己拨向了理智地活着的这条路。


如果他知道后世有一种叫表情包的东西的话,八成会给自己选一个“我要抱抱去他的老子很坚强不需要抱抱”,而这大概也是外界对他家一贯的印象。当初他爷爷接连失去躺过膝盖的好友、一起创业的老板、胜似亲兄长的从兄、最得意的一个学生之后,终于病倒了。但甚至没几个人相信他是真病,荣辱兴衰之下的冷暖只有自己最清楚。


在他大儿子结婚之前,他投注的老板突然莫名其妙地挂掉,算是对他自以为是的又一次重击。但这时他已经生不动气了,这他妈还有什么办法吗?我又何必为了一群不听人话的家伙劳心劳力呢?


快死的时候他终于把“人不能太短命”这句话说了出来,并且有信心认为不久后这句话就会流传开来。要说遗憾什么的,大概就是第一任老板说自己会成为“黑头公”的预言并没有实现吧。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另一条道路上的人需要考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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